宣房沛泽未全消,蒿目流民叹不毛。万户尽资农部食,诸君谁念圣躬劳。
犹传淮泗河防亟,又报荆吴米价高。天末逐臣如鴳鼠,惊心先在甬江皋。
岁序何匆匆,弹指忽届腊。抚管灰再飞,扪天星一匝。
其月著汉家,其日重梵夹。浴佛东京遗,消寒我辈法。
吟社邀襼联,山馆喜簪盍。但期一饱佳,况复七宝杂。
果兼桧壳肤,米零龠勺合。释之复糅之,载剥还载搯。
滤泉宜斧冰,升馨应焚蒳。渐看粳粒遒,莫教火力乏。
汩汩乳泛瓯,溶溶醅泻榼。醍醐倏以成,和齐罔不洽。
宿辨胜咄嗟,群起占噬嗑。坐拟集檀林,围如礼花塔。
不待木鱼呼,争讶水凫喋。流散滑凝脂,磊块利用梜。
侑以新笋牙,下以乾豆荚。口香闻诸天,腹果傲古衲。
时方鸡三号,晨光漏帘押。长明灯未烬,盈厨忙仆妾。
荧荧玉井光,中天何喷欱。利益瞿昙云,家风宗靖答。
缹详放翁诗,膏志吴郎剳。新交四九辰,山茶放红恰。
有客重江来,将鼓东归楫。萧瑟度岁资,清新纪游箧。
斯人依食住,多苦理生陕。鲁公半月困,犹传乞米帖。
我辈叨丰年,文史佐欢狎。岁事举上寅,朋笺搜某甲。
流连及曛黄,暮鼓声䶀䶀。相期更卜夜,净糜继绛蜡。
顺治二年乙酉四月,江都围急。督相史忠烈公知势不可为,集诸将而语之曰:“吾誓与城为殉,然仑皇中不可落于敌人之手以死,谁为我临期成此大节者?”副将军史德威慨然任之。忠烈喜曰:“吾尚未有子,汝当以同姓为吾后。吾上书太夫人,谱汝诸孙中。”
五日,城陷,忠烈拔刀自裁,诸将果争前抱持之。忠烈大呼德威,德威流涕,不能执刃,遂为诸将所拥而行。至小东门,大兵如林而至,马副使鸣騄、任太守民育及诸将刘都督肇基等皆死。忠烈乃瞠目曰:“我史阁部也。”被执至南门。和硕豫亲王以先生呼之,劝之。忠烈大骂而死。初,忠烈遗言:“我死当葬梅花岭上。”至是,德威求公之骨不可得,乃以衣冠葬之。
或曰:“城之破也,有亲见忠烈青衣乌帽,乘白马,出天宁门投江死者,未尝殒于城中也。”自有是言,大江南北遂谓忠烈未死。已而英、霍山师大起,皆托忠烈之名,仿佛陈涉之称项燕。吴中孙公兆奎以起兵不克,执至白下。经略洪承畴与之有旧,问曰:“先生在兵间,审知故扬州阁部史公果死耶,抑未死耶?”孙公答曰:“经略从北来,审知故松山殉难督师洪公果死耶,抑未死耶?”承畴大恚,急呼麾下驱出斩之。
呜呼!神仙诡诞之说,谓颜太师以兵解,文少保亦以悟大光明法蝉脱,实未尝死。不知忠义者圣贤家法,其气浩然,常留天地之间,何必出世入世之面目!神仙之说,所谓为蛇画足。即如忠烈遗骸,不可问矣,百年而后,予登岭上,与客述忠烈遗言,无不泪下如雨,想见当日围城光景,此即忠烈之面目宛然可遇,是不必问其果解脱否也,而况冒其未死之名者哉?
墓旁有丹徒钱烈女之冢,亦以乙酉在扬,凡五死而得绝,特告其父母火之,无留骨秽地,扬人葬之于此。江右王猷定、关中黄遵严、粤东屈大均为作传、铭、哀词。
顾尚有未尽表章者:予闻忠烈兄弟,自翰林可程下,尚有数人,其后皆来江都省墓。适英、霍山师败,捕得冒称忠烈者,大将发至江都,令史氏男女来认之。忠烈之第八弟已亡,其夫人年少有色,守节,亦出视之。大将艳其色,欲强娶之,夫人自裁而死。时以其出于大将之所逼也,莫敢为之表章者。
呜呼!忠烈尝恨可程在北,当易姓之间,不能仗节,出疏纠之。岂知身后乃有弟妇,以女子而踵兄公之余烈乎?梅花如雪,芳香不染。异日有作忠烈祠者,副使诸公,谅在从祀之列,当另为别室以祀夫人,附以烈女一辈也。
巨区水茫茫,天目山苍苍。中有白石仙,老笔生寒芒。
寒芒久晦塞,问年过五百。铸金酹南村,红梨生玉色。
牂柯怒涛亘万里,束江亭口不可矶。桃花新涨忽山立,一点塔火遥熹微。
云门寺前万壑流。褰裳为放木兰舟。试看临风倾城笑,如何仅直三年留。
海王副瓜遗其仁,飞入新蒲得化身。红药风翻初上市,黄梅雨过尤宜人。
芳鲜聊为薄醉下,大嚼未堪老饕陈。不知许事且作达,掌故长贻合氏珍。
此地亦绝阴,开荒赖始兴。古梅却不喜,行李破荒塍。
十年相逢一握手,芜城惜别援清琴。日饮醇酒谅无益,独抱遗经空有心。
应怜崛强还犹昔,不道沉吟直到今。闻说承明邀盻睐,匡时何以溉鱼鬵。
初筮丧僮仆,再筮丧资斧。剩馀笥中作,斯人弃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