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诗词大家 / 方孝孺 / 方孝孺所有的诗词

    幽禽兀自啭佳音,玉立雕笼万里心。

    只为从前解言语,半生不得在山林。

    累物扰灵府,澹然无所为。家贫自鲜营,万事俱不知。

    日禄馀一斗,粗给菜与麋。秫田亦易耕,有酒供四时。

    门多儒雅客,暇则斟酌之。相对靡俗言,共谈止诗书。

    遐情或深契,欢笑同解颐。孰谓千古远,其人如在玆。

    于心有至乐,天地亦可遗。未知轩裳贵,讵识势位卑。

    彼美要路仕,贤劳耀轻肥。穷通各有适,宁论是与非。

    浮云出山中,浩荡随去来。来非有所系,去亦忘所之。

    若人释门秀,矫矫孤鹤姿。林泉三十年,喜誉如波驰。

    平生西方学,所蕴未及施。一朝忽乘兴,来谒岷峨师。

    微笑坐谈空,倾城走群缁。遂令好事者,懒问子云奇。

    清香焚柏子,细雨洒杨枝。相逢话乡曲,麈尾不暇麾。

    越蜀万里途,各处天之陲。胡为偶至此,欲语忘其辞。

    历历世间事,星星鬓中丝。迢遥无所婴,老大秪自知。

    巴江复举棹,故庐访遗基。散怀天台月,濯足楢溪漪。

    我亦倦游客,归耕有深期。身在华山阳,梦绕大海湄。

    徘徊将何说,秪恐负明时。

    露湿尘不起,晓行秋气清。遥天星未没,野草虫乱鸣。

    途中何所见,多见古军营。断沟无新水,荒陇存古城。

    为问战者谁,其人总豪英。当时誇气势,毕命恣纷争。

    但恨智力殚,讵思时世更。寂寞千载后,艰劳竟何成。

    身亡事即巳,得失存空名。善者或称叹,恶者受讥评。

    因之念首阳,西顾清风生。感此默自叹,白日车前明。

    昔忝国士荐,观光帝王州。强言酬顾问,流汗对冕旒。

    有诏试文章,下笔心怀羞。退朝东閤下,获与夫子游。

    夫子燕蓟来,气貌何休休。至尊重纯德,特为储王留。

    出入朝两宫,宠恩正绸缪。予时报闻罢,归饭田间牛。

    升沉本命分,出处非人谋。安知十载后,握手梁山幽。

    虫鸣月耿耿,雁度风飕飕。话旧若梦中,一笑忘百忧。

    况玆林泉窟,足以寓冥搜。仰看岷峨峰,俯视江汉流。

    敬慎以为楫,忠贞以为辀。居夷圣所欲,勿惮道阻脩。

    携友踏溪沙,同寻隐者家。雨多知损麦,土暖喜宜瓜。

    身愿明时弃,文惭世俗誇。旅怀难一笑,拨遣付流霞。

    美矣哉,西蜀之道,何今易而昔难。陆有重岩峻岭万仞镵天之剑阁,水有砅雷掣电悬流怒吼之江关。

    自昔相戒不敢至,胡为乎今人操舟抺马夕往而朝还。

    大圣建皇极,王道坦坦如弦直。西有雕题金齿之夷,北有毡裘椎䯻之貊。

    东南大海际天地,岛居洲聚千万国。莫不奉琛执䞇效朝贡,春秋使者来接迹。

    何况川蜀处华夏,贤王于此开寿域。播以仁风,沾以义泽。

    家和人?,櫜兵敛革。豺狼变化作驺虞,蛇虺消藏同蜥蜴。

    凿山焚荒秽,略水铲崖石。帆樯屝履任所往,宛若宇宙重开辟。

    美哉蜀道之易有如此,四方行旅络绎来游西览德。

    成都万室,比屋如云。桑麻蔽原野,鸡犬声相闻。文翁之化,孔明之仁。

    严郑之节,杨马之文。遗风渐?比邹鲁,士行贤哲方回参。

    方今况有贤圣君,大开学馆论典坟,坐令政化希华勋。

    徵贤一诏到岩穴,咄尔四方之士孰不争先而骏奔。

    王道有通塞,蜀道无古今。至险不在山与水,只在国政并人心。

    六朝五季时,王路嗟陆沉。遂令三代民,尽为兽与禽。

    当时岂惟蜀道难,八荒之内皆晦阴。戎夷杂寇盗,干戈密如林。

    今逢天子圣,贤王之德世所钦。文教洽飞动,风俗无邪淫。

    孱夫弱妇怀千金,悍吏熟视不敢侵。蜀道之易谅在此,咄尔四方来者不惮山高江水深。

    虑天下者,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然而,祸常发于所忽之中,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岂其虑之未周欤?盖虑之所能及者,人事之宜然,而出于智力之所不及者,天道也。

    当秦之世,而灭诸侯,一天下。而其心以为周之亡在乎诸侯之强耳,变封建而为郡县。方以为兵革不可复用,天子之位可以世守,而不知汉帝起陇亩之中,而卒亡秦之社稷。汉惩秦之孤立,于是大建庶孽而为诸侯,以为同姓之亲,可以相继而无变,而七国萌篡弑之谋。武、宣以后,稍削析之而分其势,以为无事矣,而王莽卒移汉祚。光武之惩哀、平,魏之惩汉,晋之惩魏,各惩其所由亡而为之备。而其亡也,盖出于所备之外。唐太宗闻武氏之杀其子孙,求人于疑似之际而除之,而武氏日侍其左右而不悟。宋太祖见五代方镇之足以制其君,尽释其兵权,使力弱而易制,而不知子孙卒困于敌国。此其人皆有出人之智、盖世之才,其于治乱存亡之几,思之详而备之审矣。虑切于此而祸兴于彼,终至乱亡者,何哉?盖智可以谋人,而不可以谋天。

    良医之子,多死于病;良巫之子,多死于鬼。岂工于活人,而拙于谋子也哉?乃工于谋人,而拙于谋天也。古之圣人,知天下后世之变,非智虑之所能周,非法术之所能制,不敢肆其私谋诡计,而唯积至诚,用大德以结乎天心,使天眷其德,若慈母之保赤子而不忍释。故其子孙,虽有至愚不肖者足以亡国,而天卒不忍遽亡之。此虑之远者也。夫苟不能自结于天,而欲以区区之智笼络当世之务,而必后世之无危亡,此理之所必无者,而岂天道哉!

    士君子立身事主,既名知己,则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俾身全而主安。生为名臣,死为上鬼,垂光百世,照耀简策,斯为美也。苟遇知己,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骇俗,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

    盖尝因而论之:豫让臣事智伯,及赵襄子杀智伯,让为之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呜呼!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何也?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谓非忠可乎?及观其斩衣三跃,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让应曰:“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即此而论,让馀徐憾矣。

    段规之事韩康,任章之事魏献,未闻以国士待之也;而规也章也,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与之地以骄其志,而速其亡也 。郄疵之事智伯,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而疵能察韩、魏之情以谏智伯。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而疵之智谋忠告,已无愧于心也。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国士——济国之上也。当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暴之时,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谆谆然而告之日:“诸侯大夫各安分地,无相侵夺,古之制也。今无故而取地于人,人不与,而吾之忿心必生;与之,则吾之骄心以起。忿必争,争必败;骄必傲,傲必亡”。谆切恳至,谏不从,再谏之,再谏不从,三谏之。三谏不从,移其伏剑之死,死于是日。伯虽顽冥不灵,感其至诚,庶几复悟。和韩、魏,释赵围,保全智宗,守其祭祀。若然,则让虽死犹生也,岂不胜于斩衣而死乎?

    让于此时,曾无一语开悟主心,视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之报,曾若是乎?智伯既死,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甘自附于刺客之流。何足道哉,何足道哉!虽然,以国士而论,豫让固不足以当矣;彼朝为仇敌,暮为君臣,腆然而自得者,又让之罪人也。噫!

    吴下王蒙艺且文,吴兴赵公之外孙。

    黄尘飘荡今白发,典刑远矣风流存。

    华亭朱芾称善画,每观蒙画必叹诧。

    谓言妙处逼古人,世俗相传倍增价。

    昔年夜到南屏山,高堂素壁五月寒。

    壁间举目见修竹,烟雨冥漠蛟龙蟠。

    呼童秉烛久不寐,细看醉墨王蒙字。

    固知蒙也好天趣,画师岂解知其意。

    分枝缀叶人所知,要外枝叶求神奇。

    天机贵足不贵似,此事不可传诸师。

    麟溪郑君好奇士,爱画犹能赏其趣。

    呜呼!世间作者非不多,郑君甚少可奈何。

    关于诗人
    方孝孺

    方孝孺

    方孝孺(1357—1402年7月25日),宁海人,字希直,一字希古,号逊志,曾以“逊志”名其书斋,因其故里旧属缑城里,故称“缑城先生”;又因在汉中府任教授时,蜀献王赐名其读书处为“正学”,亦称“正学先生”,明朝大臣、学者、文学家、散文家、思想家。后因拒绝为发动“靖难之役”的燕王朱棣草拟即位诏书,被朱棣杀害。南明福王时追谥“文正”。